2011-07-11 中國時報 【本報訊】
上周四即七月七日,國防大學在復興崗校區舉辦「抗日戰史學術研討會」,演講人和與談人皆一時之選。原本邀請退休的日本統合幕僚長(相當於我國參謀總長)寺島泰三上將以「回顧中日戰爭史實,展望區域安全遠景」為題專題演講,臨時取消了,不知是否東京政府從中阻擋之故。
其餘講員和與談人,從國史館呂芳上館長到國防大學陳永康校長,再加各大學歷史系教授和中華軍事史學會理事等,各就其專業研究範圍提出報告,內容涵蓋啟動抗日戰爭的蘆溝橋事件與淞滬會戰,直至勝利前的緬北戰役,敘述都相當平實聞不到什麼宣傳氣息。研討會所有論文將由該校刊印出版,有興趣的讀者可拭目以待。
我既非軍事學家,也不夠資格評論這些戰役。因為受創最重的人,是成千上萬拋棄家園,追隨政府,在八年抗戰期間,無怨無悔的愛國人民。他們經歷了七七與八一三戰役後,縱然南京武漢先後失守,仍跟隨政府,一路逃難到重慶,不知經歷了多少令人熱血沸騰,又欲哭無淚,悲歡離合的故事。
抗戰開始時我才十三歲,正在上海讀初中二年級。記得爬在屋頂上看中日軍機鏖戰,直至謝晉元團附率領孤軍堅守四行倉庫,令人永難忘懷。抗戰史蹟是專家們的事,我無從置喙。本文只想從另一角度敘述個人經歷中華民國從軍閥割據、朝不保夕的國家,轉化成為「民族體」過程的看法。因為被譏為一盤散沙的中國是怎樣蛻變轉型,又怎樣步上團結救亡之路,似乎研討過的人不多。
今日台灣的年輕人,對女神卡卡(Lady Gaga),或比爾.蓋茲(Bill Gates)熟悉的程度,遠超過他們對八年抗戰的瞭解或認識。這也不完全是青年人的過錯,真該負責的是國小與國中歷史教科書的編輯,和講授的中小學老師。編輯者對現代中國的演變,和政府遷台經過,通常一字不提。即使提及,期末將至,三言兩語帶過,也難給學生留下任何印象。
民國十三年國父逝世後,蔣中正率領黃埔軍校師生,揮軍北上,直至張學良東北易幟,政府定都南京。表面上中國算是統一了,氣象一新。事實上則國民政府的號令,只在江蘇、浙江兩省才有點效力。除這兩省之外,若非無人理會,就是陽奉陰違。
當時的中國大陸,有奉系「大帥」張作霖,在東三省稱王。吳佩孚雄據河南、湖北;孫傳芳控制了安徽、江西與福建。西北是馮玉祥的天下;閻錫山獨霸山西;四川有幾名軍閥自相殺伐;貴州、雲南各有其主。絲毫沒有現代統一國家的模樣。
南京雖有國民政府,蔣中正不敢獨攬大權,讓林森做國民政府主席,汪精衛擔任行政院長,他自己只負責剿共。很少人記得汪精衛還在蔣公之前,當過軍事委員會委員長。兩人關係幾度分分合合,直到抗戰開始,汪主張「和平救國」,出走河內,先到日本,再回南京,心甘情願地當日本軍閥的傀儡,最終落得遺臭萬年。
雖然印象模糊,年幼時經歷的某些情事,永留腦海,難以遺忘。民國十九年我家在開封時,馮玉祥所部抵抗進逼的中央軍,是我首次近距離聽到砲火聲。民國廿六年七七事變後,八一三上海開戰,我家在公共租界所謂「越界築路」區,每天在屋頂上看我國空軍的義大利造戰鬥機,和日本飛機在天上纏鬥,不肯回家吃飯,更是常事。
今日回憶這些舊事,有何目的?因為我現在才領悟:以中國之大與民國二十年代的混亂、落後與分裂,如何產生一位全國都接受的領袖,才是最困難的課題。領袖不會從天而降,而當年四億人口的中國,正需要一位能團結全民,抗禦外侮的領導人。
民國二十五年的「雙十二」事件,張學良和楊虎城受周恩來唆使,逮捕拘禁了蔣中正,到聖誕節才獲釋放。那天我原在蘭心戲院看電影。中途忽然停止,經理走到台上大聲喊叫道,「蔣委員長被放出來了。」觀眾湧出戲院,滿街都是鞭炮聲。從那一刻起,才確立了蔣公領導國家的地位。日寇因而把侵略中國計畫提前,次年就爆發了抗日戰爭。
抗戰初起,蔣公把中央最精銳的部隊共計五十幾個師,總數約七十萬人,孤注一擲地投入淞滬戰場。我原對這項決策有些懷疑,那天會上經郝前院長柏村解釋,才懂得必須戳穿日本誇口「三個月內征服中國」的重要性。此後國軍節節敗退,直到山東的韓復渠被槍決,各省軍閥才服從中央,共赴國難。我在會中未能強調這兩點,故爾補記。
紀念七七,國人必須瞭解當年事實,才能珍惜今日台灣得來不易的安定與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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