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6月29日 星期三

林博文專欄-《南渡北歸》見證血淚

  • 2011-06-22
  • 中國時報
  • 【本報訊】
   陳夢家是新月派詩人、考古學家、古文字專家,也是個帥哥,曾就讀南京中央大學和北平燕京大學,亦曾任教青島大學、燕大和昆明西南聯大。一九四四年獲費正 清和金岳霖引薦到芝加哥大學講授中國古文字學,一九四七年婉拒留在芝大而打道回國,講學清華,五年代初轉任中國科學院考古研究所。陳氏的妻子趙蘿蕤是燕 大才女,擅彈鋼琴,英文極佳,最早翻譯艾略特的《荒原》長詩,也是第一個獲芝加哥大學文學博士的中國女性,一九四八年年底離美回國。
   一九五七年大陸反右運動,陳夢家被打成右派,罪名是「反對文學改革」,其實他只是希望簡化漢字要慎重一點。一九六六年夏天文革爆發,陳氏 被紅衛兵又踢又打又罰跪,趙蘿蕤亦被折磨成精神分裂。一九六六年八月二十四日晚上,陳氏吞服安眠藥自殺,因藥力不足未死;十天後(即九月三日)的夜晚,陳 氏上吊而死,卒年五十五歲。趙蘿蕤於一九九八年辭世,終年八十六。
   就在陳夢家吞服安眠藥那天,俞大維的妹妹、化學家曾昭掄的妻子俞大絪(北大西語系教授),因不堪紅衛兵侮辱而自殺。翌年十二月八日曾昭掄亦死。
   中國近代知識分子的處境比蘇聯還慘。史達林時代及其後的幾個俄共頭子,他們只是動用秘密警察、特務、黨棍和公安等國家暴力欺凌、鎮壓知識 分子。近代中國的知識分子則歷經戰亂、時代動亂與社會混亂,從滿清覆滅、民國肇建、軍閥混亂、日本侵華、國共內戰到毛澤東倒行逆施,中國的讀書人與高級知 識分子不但要逃難和避難,更要在國家暴力之外,慘遭人類史上罕見的群眾暴力。多少一流的學者、作家、藝術家、報人和教育工作者都在聞一多筆下「絕望的死水」中被凌辱、被糟蹋。
   大陸作家岳南以八年時間完成了一部描述近代中國學術菁英在戰爭烽火、政治狂亂和毛澤東風暴下的命運。這部由時報文化出版的巨著共分三冊, 總書名為《南渡北歸》,從抗日軍興,北方的學術與教育機構紛紛「南渡」,到抗戰勝利後高等學府和學術中人陸續「北歸」,以至大批學者與作家在不正常環境下 的不正常「傷別離」。作者岳南所敘述的學人事蹟,過去數十年已有不少人批露,但這三本書亦有許多新材料。作者最大的貢獻是把這一段中華民族學術血淚史,寫 得極為生動感人,而文字又頗為細緻。其內容、價值、意義與時間跨度遠勝大部分以一九四九年為焦點的著作。
   哲學家馮友蘭在〈國立西南聯合大學紀念碑碑文〉中說:稽之往史,我民族若不能立足中原,偏安江表,稱曰南渡。南渡之人,未有能北返者。晉 人南渡,其例一也;宋人南渡,其例二也;明人南渡,其例三也。風景不殊,晉人之深悲;還我河山,宋人之虛願。吾人為第四次之南渡,乃能於不十年間,收恢復 之全功,庾信不裏江南,杜甫喜收薊北,此其可紀念者四也。」馮氏亦在碑文中寫道:「聯合大學以其兼容並包之精神,轉移社會一時之風氣,內樹學術自由之規 模,外獲民主堡壘之稱號……。」然而,抗戰勝利未久,國共內戰即起,一九四九年後的中國大陸已不再有「學術自由之規模,民主堡壘之稱號」。台灣亦唯有在兩 蔣強人時代結束後,始克享有學術與言論自由之況味。
   即以學問、文章俱屬一流的馮友蘭而論,其在毛澤東時代的人格與學格表現,久已遭詬病。但在動亂過後,在時間與度量皆會沖淡怒氣之後,對馮 友蘭、史家周一良和其他無數在暴力與恐懼下被迫低頭轉向的學者,世人也許不必太苛責他們。即使是曾被余英時痛批號稱「最不要臉」的中國科學院院長郭沫若, 也是個可憐蟲。考古學家李濟對他的評價還算中肯:「郭是一個天分很高的才子,可惜就是沒有骨頭。」
   今天,中國大陸已成為全球第二大經濟強國,超過了日本,僅次美國,但在民主、自由、人權、氣度、法治方面仍是個開發中國家。前蘇聯「氫彈 之父」、一九七五年諾貝爾和平獎得主、人權鬥士沙卡洛夫被克里姆林宮禁止出國,但准許其妻耶蓮娜.波納(六月十八日病逝波士頓,終年八十八歲)前往奧斯陸 代夫領獎。但劉曉波呢?
   五年代初受趙蘿蕤之邀從芝加哥大學返國的巫寧坤,日後受到迫害,九年代初定居美國,出版了一部令人深思的回憶錄《一滴淚》(中文版由允晨文化出版),這本書與《南渡北歸》都是同樣為時代作見證的經典。

福建船政展 「開濟號」模型跨海重現

【聯合報╱記者李承宇、陳東旭/台北報導】    2010.12.23 05:11 pm


艦長八十七點八六公尺、寬十一點九九公尺,排水量兩千兩百噸,一八八三年中國第一艘自造巡洋艦「開濟號」下水,廿年後,在南京下關因火藥爆炸沉毀。今天,這艘開濟號模型,呈現在台灣民眾眼前。
長榮海事博物館與中國船政文化博物館合辦「福建船政—清末自強運動的先驅」特展,除展出開濟號大型解剖模型船,還包括當時的水上飛機模型、蒸氣機模型等。民眾也可在展場回顧中國第一所科技專科學校、海軍官校前身:船政學堂的史蹟。
長榮集團首席副總裁林省三表示,長榮集團總裁張榮發對海洋有深厚感情,希望透過博物館展覽補充學校教育中的海洋知識。出席這次特展的還有福州市政協副主席陳金明,他希望中國自製的船體模型,能讓民眾大開眼界。
清同治年間,為了抵禦西方列強,朝廷任命沈葆楨為首任船政大臣。沈葆楨的後人沈呂遂認為先祖當年的成績實在「無法想像」;當時面臨列強壓力,加上中國缺乏人才、官僚腐敗,沈葆楨卻依然能規畫造船廠、創辦船政學堂,「身為後人,實在覺得慚愧。」
船政學堂、海軍學校,到今天高雄左營的海軍官校一脈相承。前海軍總司令葉昌桐是海校航海第十三屆,他昨天回顧船政學堂歷史,認為人才輩出的原因在於「嚴淘汰」機制。跟他同期進學校的有七十人,但只有卅人畢業。
這次展覽最吸睛的焦點是長七公尺、高三點六公尺的「開濟號」半剖模型,民眾可看到完整的甲板、表面零件等。模型師傅李民從山東煙台帶著零組件來台組裝。他表示,當時中國造船僅留下文字,沒有精密構造圖,是製作船舶模型最困難地方。
‧特展即日起在長榮海事博物館展出,到明年六月五日。網址:http://www.evergreenmuseum.org.tw/。

【2010/12/23 聯合報】@ http://udn.com/

阮慶岳/電影中真的有文學嗎?

【聯合報╱阮慶岳】    2011.04.24 03:02 am

近日有個「他們在島嶼寫作-文學大師影展」的活動,風風火火地進行中。其中包括了鄭愁予/《如霧起時》、周夢蝶/《化城再來人》、余光中/《逍遙遊》、林海音/《兩地》、王文興/《尋找背海的人》,以及楊牧/《朝向一首詩的完成》。
我去看了《尋找背海的人》的首映場。王文興在放映前,和「卡到音」三人樂團,現場合作一小段《背海的人》的朗讀。王文興的文字,本來就極有音樂性,而他的 聲音更是沉厚迷人,與音樂交織確實精彩,讓許多如我的王文興迷,欣喜親耳聆聽到《背海的人》的文字,能以原作者的聲音顯現。
這部電影的鋪陳多元多角度,彷彿想將素來難解的王文興,以一張完整拼圖做回答,這個部分確實有些弔詭,也讓我看完電影後,覺得悠悠忽忽了。是的,雖然慶幸 能夠藉由鏡頭,直接逼視、窺看或回顧自己心儀的作家,然而幾個思慮依舊浮現我腦中:首先,為何要以影像來記錄作家?是為了做文學歷史的紀錄嗎?或者,是為 了要對社會大眾推廣文學?
若是真要做歷史的紀錄,那麼或者先要脫去被記錄者的「大師」名銜,以讓記錄者有著全然的自由,去做影像的張顧與書寫。司馬遷寫《史記》時,就清楚說過寫史 者必須「秉筆直書」、以及「不虛美,不隱惡」,若是太著意於大師形象的塑造與傳頌,恐怕與所謂想要用之來回答及記錄的文學與歷史,還是有些距離的呢!
那就放輕鬆,以其實只是要「用電影來推廣文學」的角度,來看看吧!似乎又更有趣了,在這樣看似文學與電影的跨界合作,究竟何者為主體其實很難斷定,在此刻 的時代現實裡,視覺媒體顯然是比文字藝術要喧囂引人,藉電影來「提攜」文學也不為過,只是導演看來可以揮灑的空間不大(在大師的名號與冠頂下),而文學 (或文學家)究竟又得以藉此說出什麼,也著實令人擔憂。
當然可以就浪漫地以王維的「詩中有畫、畫中有詩」來帶過,但關於這部分,明代詩評家張岱曾經不假顏色的說:「以詩句之意作畫,畫不能佳。…以有畫意之詩為 詩,詩必不妙。故詩以空靈才為妙詩,可以入畫之詩,尚是眼中金銀屑耳。」張岱以金銀屑的輕忽與不屑態度,狠切地表達了在各種藝術間,本是各自獨立、不可輕 易相互替代的本質。
這六位作家皆是我所敬重者,也因此我特別惶然,怕這樣以歷史與大師為名,顯得政治極為正確的舉動,反而要岔離了真正的軸線,最終既不能與文學的歷史深刻對話,也可能還輕易以視覺影像的風格及作家的貼身小故事,迴避了文學的核心意義(甚且可能不小心地消費了作家)。
王文興那夜朗讀的文字很有趣,不知是否在意有所指:「但是我就是要發洩點什麼,爺就是要扯起喉管號叫點什麼。這幾天爺特別的有這一需要。難道這是想要寫回 憶錄個不成?爺大概是到了也想寫回憶錄的年齡了。呵呵呵,也得了這種老毛病。我不會寫回憶錄,絕不會去寫這玩意兒來的。要寫回憶錄的話,首先,你得是一個 名人。」
確實很想為這活動拍拍手。但是,依舊必須要說:王文興不是名人,也永遠不必是名人。王文興是我們這時代最珍貴的作家!
(本文作者為元智大學藝術創意系系主任兼藝術管理所所長)

【2011/04/24 聯合報】@ http://udn.com/

100年女性臉書╱賽德克族的嫁妝

【聯合報╱林建成(台東市)】 2011.06.29 02:49 am

賽德克族春陽部落的織女耆老向我展示她的Ubun(織布機),據說,已經傳承了一、兩百年,它在工作時,隨著主人家的動作仍然會發出渾厚的「碰、碰」聲。織布使用的縱棒、緯刀等,留著長期磨擦後的油油亮光,彷彿還可以聞到主人的氣息般。
織女的母親、祖母,甚至往前推到四代的母系,一直傳承著織布的手藝,目前家中還保留著祖母親手織的珍貴織品,特地裱框掛在客廳做為紀念。織女八歲時在母親的教導下,開始學習織布,已超過七、八十年的光陰。問她累不累?她說:「很好玩!」每天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坐下來織布。
一有空就織布,經常一工作起來,忙到凌晨2、3點,持續到現在,雖然已屆高齡,仍沒有停下來的打算。織女自己開了一家工作室,製作傳統、現代賽德克服飾,開發富有族群色彩的手提包等實用工藝品,也在學校、社區傳授技藝,整天忙得不亦樂乎,已成為部落的「工藝之母」。
以往在部落織布的規範很多,女孩子不懂織布就不可能嫁人,而男子不能隨便碰觸織布機,否則打獵會空手而歸。織女平靜地提到,她的女兒嫁給外國人,有自己的 工作,無法傳承家裡的織布傳統。語氣中聽得出帶有一絲絲的惋惜,不過她話鋒一轉:「丈夫已經不狩獵,可以幫忙做一些小手工藝織品,應付客戶需要。」
織女提到,女婿是外交官,當女兒出嫁時,她將另一套媽媽留給她的織布機當成嫁妝陪嫁過去。女兒一家現住美國,她到美國探視孫子時,女兒一家人工作或讀書, 沒時間陪她,女兒的嫁妝Ubun就成為她在異鄉打發時間的最好工具。每次坐在Ubun前面工作,她會想起了母親、阿嬤,或者阿嬤講述她小時候的事,阿嬤曾 經告訴她織布的故事。想著想著,她會以為自己就坐在故鄉織布。

【2011/06/28 聯合報】@ http://udn.com/

雨落四山,終歸大海

【聯合報╱林清玄】 2011.06.23 04:29 am

──關於台灣話的幾個思維
語言是下在各地山頭上的雨,文字才是大海,山與山之間峰峰自立、涇渭分明,最終都會流向大海,研究文化、開展文明的人,不止要看山,也要觀海呀!

1.好琵琶,不可吊半壁
在泉州小住,每天晚上我都會散步到廟埕附近,是為了去聽「南音」。
「南音」是一種特殊的閩南音樂,又被稱為「南樂」、「南曲」、「南管」、「弦管」,但它又和台灣鄉間的「南管」有不同的面目。
台灣南管的演奏者都是老先生,泉州南音卻多是美麗的少女;台灣南管是以樂為主,沒有什麼唱曲,泉州南音卻是唱曲和故事,顯得高潮迭起,內容豐富。
泉州南音有點像歌仔戲,有劇本、有唱曲、有故事,唯一不同的是,南音只用唱的,曲調都是古曲,歌仔戲又唱又演,唱曲與故事古今交錯,比南音自由。
在泉州,南音是一般人習於欣賞的戲曲,又被聯合國登錄為人類文化遺產,已經成為泉州人生活中的驕傲,每天入夜之後,老老少少都會散步出來聽南音。
露天的南音演唱多是免費的,由公家支持的南音研究社演出,聽眾隨時可以入場、隨意而坐,不想聽了,站起來就走。
私人經營的劇場則收費低廉,叫一杯茶十元,可以聽一整個晚上。
南音唱的語言是河洛古語,可以說是「文言的閩南話」,只有老聽眾才聽得懂。為了使每一個人都聽得懂,不論是露天廟埕或私人劇場,都會打出巨大的電子字幕,每個字長寬都有一尺,對照「漢字」與「古語」,使我們追想在中原地區一千多年前的「河洛話」,不禁令人動容。
我有時坐在聽南音的廟埕,聽到散曲才離開,遙想著為「台灣話」創造新的文字實在是白費力氣,應該把心力用在「台灣話」、「閩南語」、「河洛話」的連結,從古語中找字源,這才是台語的康莊大道。
如果打通了「台灣話」和「河洛話」的任督二脈,任何台語的文字都能毫無障礙的打在電子看板,一目瞭然,何須要寫那些文字不通的台語呢?
南音是很好聽的,只可惜原來的戲曲十分冗長,有時一個故事要很多天才能唱完,已經不符合現代生活的調子。
但願有人能把南音古曲中精采的、有如詩歌的句子擷取出來,編成一張光碟或一冊書,讓人能隨時隨地遊心於千年之外,對於台灣話和閩南語的優雅深刻,一定能讓我們有更深的認識吧!


2.雨落四山,終歸大海
我到湖南大學演講,講完發問的時候,一位面貌清秀的女生站起來問問題。
奇特的是,她說的話,我一句也聽不懂,因為她說的是湖南話。
我只好請她用普通話重複一次,她的普通話充滿濃重的湖南口音,我還是有聽沒有懂。
最後,只好請同學翻譯。
這引起了我的好奇,我問她:「妳是讀什麼系的?」
「中文系!」
「妳的普通話都講不好,怎麼讀中文系?妳怎麼來朗讀古文呢?」
她說,因為從小就在偏遠的湖南鄉間長大,小學、中學的老師都不太會說普通話,全以湖南話授課,以致她上了大學,還不太會講普通話。不過,讀書是完全沒問題的。
她當場以湖南話背誦了屈原的《楚辭》,音調文雅優美,她說:「《楚辭》就是用湖南話念唱,才有味道。」
她還背了李白的詩和蘇東坡的詞,曲調抑揚而浪漫,聽得在場的老師學生都癡了!
我下了一個結論:「普通人說普通話,普通話是為普通人設的,這位美麗的湖南姑娘,顯然是一位才女,不是普通人,她不會說普通話是情有可原呀!」
現場爆起了熱烈的掌聲。
夜裡,我在旅店裡細細思維,秦始皇一統天下,統一了文字,卻沒有統一語言,南腔北調、東說西話,其實是好事,使得各地方的人能保有自己思想與表達的活性,也使得國語(或說普通話)能不斷加入活潑的元素。
雖然有時候對話不通,但只要經過提煉的文字能交流,並不礙於思想的發展。
湖南話是這樣,台灣話也是一樣,四川話、廣東話也無不如此,定調的是文字,不是說話。
屈原是講湖南話的,李白、蘇東坡說的是四川話;韓愈是講河南話的,歐陽修、王安石說的是江西話。這都無損於他們的文學創作,他們的詩詞文章,不論用什麼地方的話念出來,都是那麼優美而動聽。
我曾用台語朗讀文章,出版了《打開心內的門窗》、《走向光明的所在》、《老先覺的話》……就是要打通「語言」與「文字」的關鍵連結。
因為我認為台語不必另立文字,就像我認為湖南、四川、廣東不必另立文字。
三十年前我到香港小住,當時香港小報流行用廣東話另立文字寫方塊文章,尤以賽馬、賭狗的報紙為甚,外地人根本看不懂,我當時就認為這是自絕於大眾,一定不能長遠。因為中國文字經過幾千年的錘鍊,為什麼捨棄不用,卻去寫高山滾鼓的「廣東文字」呢?
台灣也是如此,只要習慣於「台語」與「中文」的連結,任何文章都可以用台灣話念出來,又何必另設「台灣文字」呢?
幾十年來,有一些推廣台灣文化的人走了岔路,發明了奇奇怪怪的「台語文字」,甚至還由教育部來推廣使用,把來自中原古音的閩南話,弄得怪異膚淺,這和廣東的馬報一樣,只有愈來愈遠、愈來愈狹,最後走向無人的所在!
正如老的台灣諺語所說:「雨落四山,終歸大海。」語言是下在各地山頭上的雨,文字才是大海,山與山之間峰峰自立、涇渭分明,最終都會流向大海,研究文化、開展文明的人,不止要看山,也要觀海呀!


3.香港的香真香
在香港的維多利亞公園散步,突然聞到一陣熟悉的花香,循著花香的來處,找到了一長排七里香,正在盛開。
盛開的七里香有如爆開的白色煙火,一層一層,千千萬萬。香氣卻比花形更絢麗,一波一波,一波才至萬波隨,人被濃香完全包覆,隨之入侵,最後,胸中與身外完全沉沒於那沒有空隙的香氣之中。
就是這個香!使人沉迷,竟而愛上了七里香樹。
近十幾年,香港和大陸的大官巨賈,都愛上了七里香,想盡辦法在大門口種上兩株老七里香樹。年代久遠、樹形優美的七里香樹,甚至可以賣到百萬人民幣。
這些有錢人是不是瘋了?
不瘋不瘋!
傳說開花繁密的七里香,可以香聞百里(所以又名百里香),每一絲香氣都可以為主人招財納福,帶來好人緣。
何況是可以炫富!你看香港街頭櫥窗裡的愛馬仕鱷魚皮包,一個就要價百萬港幣,百年以上的七里香樹以百萬計價,真是很便宜了!
愛馬仕皮包只要有錢就能買到,百年七里香則要有權勢、有關係、有雅好,與皮包是高下立判的。因為老七里香樹有市無行,必須透過關係,差人到台灣深山或東南 亞密林尋找;先傳真相片,確定樹形美好,再僱人砍伐運送,以舟船走私;還需要各種權勢,才不會在中途運送時出問題;因此,找到一棵老七里香,除了可遇不可 求,背後還要有龐大的金權網絡。
所以,你的家門口種了兩棵百年七里香,不等於每天有兩個童僕,各提一個愛馬仕的鱷魚皮包在迎賓嗎?那些提著愛馬仕皮包的女士,走進門來,聞到七里花香,都會為自己的庸俗而汗顏不已吧!
追尋百年的七里香樹,尋找百年的波爾多紅酒,定槌買下百年的雲南普洱茶,不斷追高瓷器與水墨的價位,正是當代有錢人的遊戲。
作為平凡的老百姓,不必為此費盡心思,我們可以在博物館欣賞無價的瑰寶,因為我們有好眼睛;我們可以站在七里香叢中靜靜聞嗅花香,因為我們有好鼻子,我們可以品飲當年的七子餅和薄酒萊,因為我們有好舌頭……
七里香飄動的花園中,我沉默的領賞花香,想起六祖慧能的公案,是風動?是香動?或是仁者心動?
或者是,三者一起動?
香是本然的。
被偶然散步的風點撥,自然流散於空中。
空中的香如此濃盛,匆忙的香港人是不會聞到的,唯有緣有心的人才能感知。
在感知的那一瞬,不止感知了花香、感知了微風,也感知了宇宙的某種奧義,心的一角因感動而打開了!
我想起了母親教過我的一個句子:「香港的香真香!」
三個「香」字用國語讀起來是一樣的。
三個「香」用台灣話讀起來,卻完全不同。
台語的細緻,真是不可思議!只可惜有音無注,要用注音和拼音把這三個音寫出來,幾乎是不可能的!只能用口傳,一代一代的傳下去!
正如我眼前的七里香,我很想把香港七里香的香味說清楚,分辨出和台北老家七里香有何異同,但一絲一縷、纏綿往復,教我如何說呢?
「小者見異,大者見同!」大珠慧海禪師如是說。

【2011/06/23 聯合報】@ http://udn.com/

2011年6月28日 星期二

傅山們的羞恥心

【聯合報╱李銳】
   
2011.06.28 12:33 am

第一次買到白謙慎先生的《傅山的世界:十七世紀中國書法的嬗變》已經是2006年七月的第二版了,第一版是此前三個月出版的。讓我沒有想到的是,一本關於中國書法的書,卻講述出了如此深沉的精神困境和如此堅韌的人格追求。讀過一遍。不久,再讀一遍。時隔三年,最近遷進新居,書都不在手邊,為了看第三遍,特意又從網上買了一本,發現這已經是2009年一月的第四版。捧讀再三,還是一次又一次地被傅山先生和他的文友們深深地打動。隔著歷史的長河,還是無比鮮明地看到他們悲絕而又困頓的羞恥心。在此之前,我還從沒有被一個人的羞恥心如此強烈地打動過。

十七世紀中葉,中國極富戲劇性地經歷了明清之間的改朝換代。史學家們把那叫作明清鼎革。就在這個歷史現實鼎革的當口上,中國的讀書人,中國的知識菁英們卻也同時在宣紙上完成了一次審美鼎革,完成了從帖學傳統向碑學傳統的深刻轉向。白謙慎先生在這本書的導言中說:「在十七世紀,隨著一些書法家取法古拙質樸的古代無名氏金石銘文,書法品味發生了重要變化。新的藝術品味在十八世紀發展成碑學傳統,帖學的一統天下不復存在。在過去三百年中,碑學對中國書法產生了極其深遠的影響,它對中國書法史的重要性,相當於印象派繪畫在西方藝術史上的地位。」按說,紙面上的筆走龍蛇,純屬書法家的個人風格和愛好選擇,可是,當這種個人的選擇演變成為對於什麼叫美的重新定位時,當這種重新定位最終改變了幾百年的審美觀,最終成為人們談論美、成為人們講究品味的標準時,我們終於可以看到,所謂明朝、清朝的朝代之爭,所謂改朝換代的山崩地裂,都因為時間而變得無足輕重,可人們對美的選擇和品味卻顯得深沉而又悠長。難能可貴的是,白謙慎先生自己就是書法家,當他精細入微、絲絲入扣地為我們講述精妙絕倫的筆墨之美的同時,卻也為我們更清楚地講述了,這美是如何在歷史的困境中步步為營地煎熬出來的;卻也讓我們感慨萬千地看到了,從精神傷口中流淌出來的鮮血,從凡俗生活中萌發出來的渴望,是怎樣一點一滴地滋養了美的讚嘆和堅持。

掛在煤山槐樹上
的那具皇帝屍體


1644年3月19日,在經過多年的征戰、較量之後,李自成率領的大順農民軍終於攻陷北京。生死存亡之際,火光沖天、禁軍四散,只有貼身的太監惶惶不安跟隨在側。在位十七年,所謂天時、命運、機會、人事一切皆錯的崇禎皇帝,終於作出了一個正確的抉擇——在煤山自縊而亡以身殉國。隨即,清軍以討伐李自成亂黨為名進軍關內,以疾風暴雨之勢占領北京,摧垮南明,橫掃宇內,變更國號。轉瞬之間山河變色、換了人間。可是,改朝換代之際,掛在煤山槐樹上的那具皇帝的屍體,對遺民們,尤其對那些以前朝遺民自居的讀書人,無疑是一個難以忍受的劇痛和煎熬──所謂殺身成仁、捨生取義是儒家倫理的最高道德,大變之際不能忠君殉國,活下來就是苟活,活著就是屈辱,何況逼在眼前的是君王以身殉國。殘酷的現實再一次證明,道德不是寫在紙上、掛在嘴邊的巧言,道德從來都是義無反顧的行為。掛在煤山槐樹上的那具屍體對所有的遺民都是一個椎心刺骨的質問,那是只要一息尚存就無法躲避的羞恥。傅山和他同時代的許多讀書人終其一生,都不能從這樣的羞恥感中自拔。

1645年六月,南明弘光朝的兵部右侍郎袁繼咸被清軍俘虜,袁是傅山在三立書院時的老師。崇禎年間袁繼咸曾經被人誣陷下獄,傅山變賣家產率領山西學子赴京請願,使得蒙冤入獄的袁繼咸無罪獲釋,此事曾經轟動一時。被俘後的袁繼咸堅決不降,拒不仕清,領刑被殺之前曾經託人帶信給傅山,生離死別之際袁繼咸念茲在茲的就是生死難忘的羞恥心:「晉士門下知我甚深,不遠蓋棺,斷不敢負門下之知,使異日羞稱袁繼咸為友生也。」

1655年七月為「朱衣道人案」入獄一年的傅山獲釋出獄,出獄後的傅山在詩作中反覆慨嘆自己的羞愧:「病還山寺可,生出獄門羞。」「有頭朝老母,無面對神州。」「死之有遺恨,不死亦羞澀。」

正是意識到了這種內心深處的情感拒絕和精神反抗,出於安撫攏絡漢人知識菁英的目的,才有了康熙皇帝著名的博學鴻儒特科考試。各地舉薦了一百八十多位「博學鴻儒」,幾乎把大江南北的漢人菁英一網打盡。顧炎武在得知自己可能被舉薦後,再三致信相關官員,斷然以死相拒,才得以倖免。傅山無法拒絕地方官員的肯求,只好坐了他們提供的驢車去往北京,但是卻停留在城外的一所荒寺中稱病不起,拒絕入城。事後返鄉之際,傅山對前來送行的人釋然道:「此去脫然無累矣!」慶幸之情溢於言表。傅山所慶幸的不是別的,而是從此往後,自己的羞恥心不必再被別人公然踐踏。和傅山同樣被迫參加考試的王弘撰在得知自己落選放歸後,欣喜萬分:「余今歸去,甯敢言高,庶幾得免『無恥』二字焉。」

但是,傅山的內心要複雜得多,孤獨和悲涼是遺民們無藥可醫的心病。因為在自己拒絕的同時,他也親眼看到了趨之若鶩的芸芸眾生。出於人情和常識,他知道自己無法阻攔別人,也沒有權力和能力阻攔別人的趨之若鶩。

傅山曾經為一位山西文友的父親寫傳,在盛讚了老先生的高風亮節之後,他無比痛心的感慨一個令人難堪的事實:「丁丑榜山西凡十九人。甲申以來,孝義張西元輔舉義死城頭外,出處之際,為山西養廉恥者,二人而已。」

這是在說崇禎10年,山西有十九人金榜題名中了進士,可改朝換代之際,十九位進士裡「為山西養廉恥者,二人而已」。可見,「養廉恥者」所要面對的趨之若鶩的芸芸眾生多如恆河沙數。

確立新的審美尺度
讓羞恥心超越歷史


拒不仕清,是遺民們的政治和道德抉擇。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連拒絕者自己也看清了這種拒絕對時局、對統治者都已經變得無足輕重,於是他們從拒絕出仕,轉而為追求承擔文化正統的代言人。在書法上的回到源頭,讓審美的品味追溯古人,師法前朝,就成為他們深邃的精神寄託。傅山的摯友顧炎武對亡國和亡天下的辨析,也正是這樣一種深刻的精神寄託,所謂「保天下者,匹夫之賤與有責焉耳矣!」這個不可以亡的「天下」,正是安放遺民羞恥心的天堂。

背負著這樣的羞恥,他們走上了自己崎嶇荒蕪的碑學之路。在荒山野嶺、斷壁殘垣之間孜孜尋訪,在斑駁陸離的碑刻銘文中反覆印證,在宣紙上千遍萬遍地臨摹書寫,於是,在不可磨滅的亡國之恥,和不可剝奪的文化正統尊嚴的撕扯之下,在為千百年前所有無名氏命名的豪邁壯舉中,他們確立了自信,也確立了新的審美尺度。

而最終,這種確立讓羞恥心超越了歷史,也超越了儒家的忠孝之道,成為一種良知的身分標記,成為一種不可剝奪的君子之志。

當年,傅山先生擲地有聲的新書法宣言,「寧拙毋巧,寧醜毋媚,寧支離毋輕滑,寧直率毋安排,足以回臨池既倒之狂瀾矣。」如今早已變成了人人皆知的口頭禪,可很少有人知道,這簡潔有力直逼人心的四寧四毋,是從什麼樣的精神困境中一點一滴的煎熬出來的。

我之所以被傅山先生的羞恥心再三打動,之所以在《傅山的世界》裡流連忘返,實在是覺得傅山和他的文友們就像一面歷史的鏡子,從這面鏡子裡我看到我們這個權力和金錢雙重專制的現實世界裡,精神侏儒症早已是普遍的流行病。香港詩人黃燦然有一句一針見血的話:中國大陸的知識菁英們太善於在嚴酷的環境下讓自己舒適起來。誠哉斯言!搖著尾巴做人已經是今天的《聖經》。

一切都好像是命裡註定的。生遭明清鼎革之變的傅山先生,在飽嘗了亡國之恨、遺民之辱的歷史折磨後,又經歷了個人命運的一連串打擊:他二十六歲喪妻,自此孤身一人沒有再婚。傅山的兄長傅庚早逝,留下四歲的孤兒傅仁,傅山代兄撫孤視如親生骨肉,叔侄感情極深,可是傅仁卻在三十六歲英年早逝。最令人不堪的是,就在傅山去世的一年前,兒子傅眉五十七歲早逝,七十七歲風燭殘年的傅山又經歷了喪子之痛,肝腸寸斷的老人悲絕難忍,作〈哭子詩〉十六首,哭忠,哭孝,哭賦,哭詩,哭文,哭志,哭字,哭畫,哀哀不已。

1685年初自知不久於人世的傅山在臨終前寫下了〈辭世帖〉:

終年負贅懸疣,今乃決癰潰疽,真返自然。禮不我設,一切俗事謝絕不行,此吾家《莊》、《列》教也,不訃不吊。

這是傅山先生的絕筆。

一個曠世的天才,一個狂放不羈的書法家,一個獨具慧眼的淵博學者,一個特立獨行的思想者,一個滿懷羞恥而又傲視天下的遺民,終於「真返自然」。一個終其一生在對筆墨之美的追求中顛沛流離的生命,終於可以回到永恆的安詳和清靜之中。

「禮不我設」、「不訃不吊」、「一切俗事謝絕不行」。

萬曆35年丁未(1607)閏6月19日,出生於山西太原府陽曲縣一個書香世家的傅山先生,客居人世七十八載,於康熙24年(1685)正月(或二月)按他的心願返歸自然,把詩文和墨蹟留在人間。

註:本文所引用的詩文、時間均引自《傅山的世界》。

【2011/06/28 聯合報】@ http://udn.com/

2011年6月27日 星期一

向人瑞學養生╱孫江淮 最忙人瑞、每天水果

2011/02/08
【聯合報╱記者謝進盛、修瑞瑩/台南市報導】

孫江淮(104歲)/熱愛文史 全台最忙的人瑞

台南市善化區104歲人瑞孫江淮,日治時期從事保甲書記(土地代書),後經商成功,戰後擔任第一任善化鎮代表會主席;他重視養生,每餐必吃水果,身體硬朗,熱愛文史的孫江淮還受邀參與口述歷史研究,堪稱「全台最忙碌的人瑞」。

百歲人瑞孫江淮,愛好文史,身體硬朗,今仍保持每天閱讀習慣。
孫江淮是日治明治40年(一九0七年)出生於台南市大林,擔任過新化郡東勢寮聯合保甲事務所保甲書記,也就是今日代書。昭和7年(1932年)通過台南州第一屆司法代書人考試,在善化開設代書館,落腳善化。戰後投資台灣飼料公司、月球賓館等事業,也是首屆善化鎮代會主席。孫江淮一生見證台灣從日治到戰後經濟、政治發展軌跡,可說是部「活歷史」;中央研究院台灣史副研究員林玉茹等人二年多前經口述歷史訪談孫江淮,完成「代書筆、商人風」一書。孫江淮早年經商有成,迄今維持每天讀報習慣;相當注重養生,平日少肉,多吃魚,每天吃四次水果,且會要求家人準備不同顏色的水果,尤其愛吃青菜。

曾旅居日本廣島縣的孫江淮,家中還掛有日本前內閣大臣小泉純一郎致贈的百歲長壽賀匾。
孫爺爺個性不慍不火,罕見動怒;這幾年還學習毛筆,三不五時就在家中練習。他說,因投入學毛筆,心境上更為豁達,沒有得失心,生活更自在。孫江淮子孫滿堂,遍及台、日等地;孫江淮在台灣、日本兩地居住,有日本永久居留權。孫家善化客廳兩幅台、日政府同年頒贈的「敬老狀」,一張是民國91年前總統陳水扁頒贈,寫有「福壽維祺」等字眼;另一張是日本前首相小泉純一郎於西元2002年所贈,常吸引訪客目光。孫爺爺重視養生,連政治人物都來請益,台南市長賴清德見他一口好牙,不禁稱讚他是「國寶中的國寶」。

養生小檔案
養生:愛吃青菜、每天四果
嗜好:讀報、寫毛筆

65年前 賣鹽、製蘆筍罐頭犯法

【聯合報╱記者羅建旺 /宜蘭報導】
2011.06.23 03:36 am


宜蘭地檢署公文檔案特展30日登場,從65年前偵結偷日本人行李的第1份起訴書,到轟動國際的尹清楓命案不起訴書都有,這些文件將永久保存,見證台灣司法史。
宜蘭地檢署公文檔案特展由宜蘭縣史館協辦,將展出到9月29日,以展板、實品展示櫃等方式,呈現民國35年到現在,地檢署可公開的檔案,歷經日治、光復初期、戒嚴、解嚴,隨時代不同,司法案件千奇百怪。
保存最久的是民國35年1月9日,當時還是台北地方法院宜蘭分院的宜蘭地檢署,由檢察官簽結的第1份起訴書,內容是21歲的陳姓市民等5人涉嫌竊偷1名日本人託運行李而遭起訴,起訴書由檢察官以毛筆親自書寫。
司法案件與民生相關,特展文書呈現不同年代司法案件的差異,民國35年間有人販賣私鹽違法被起訴,有人因向美國人購買軍用夾克違法被起訴,也有私自產製洋菇蘆筍罐頭被依違反非常時期農礦工商管理條例偵辦。
另外,特展中還展出重大案件的起訴或不起訴書,如民國66年間32名大專學生在蘇澳港溺斃的過失案、71年北迴鐵路南澳隧道自殺爆炸案、84年尹清楓命案中、他的海軍同事被控涉嫌殺人最後不起訴案、91年假米酒致死事件、95年南方澳漁民集體直航大陸湄洲被起訴案。
特展中也呈現司法人員的「薪事」,60年前法院院長、稱為首席檢察官的檢察長月薪為168元,檢察官為160元,現在的月薪則是當年千倍,可見相隔一甲子,物價及生活水準差異之大。
檢察長呂文忠昨天說,這些珍貴的檔案中,記錄許多值得懷念的歷史,不同時代有不同歷史,見證時代變遷。
這些檔案因要永久保存,所以保存空間有嚴格的限制,如溫度要在攝氏26度以下、相對濕度不能超過60%,低紫外線的照明,避免紙張變脆,使用無酸的保存箱,避免含硫的紙張變黃,使用耐火至少1小時的鋼門等,以保護與保存檔案。

【2011/06/23 聯合報】@ http://udn.com/

2011年6月24日 星期五

美學系列/區區一卷,千年劫灰

【聯合報╱蔣勳】2011.04.26 01:50 am

跋尾
 
黃公望〈富春山居〉圖卷末有畫家在至正10年親自寫的跋尾,是了解黃公望這件傳世傑作第一手的最好資料,欣賞〈富春山居〉,不妨先讀這一段詳細的創作自述:
至正七年,僕歸富春山居,無用師偕往。
暇日於南樓援筆,寫成此卷。興之所至,不覺亹亹布置如許。逐旋填劄,閱三、四載,未得完備。蓋因留在山中,而雲遊在外故爾。
今特取回行李中,早晚得暇,當為著筆。無用過慮,有巧取豪敓者,俾先識卷末,庶使知其成就之難也。
十年,青龍在庚寅,歜節前一日,大癡學人書于雲間夏氏知止堂。(見上圖)
黃公望〈富春山居〉圖的跋尾寫在元至正10年(1350)。以跋尾自述紀錄來看,這張長卷,最早開始創作是在至正7年。到他在卷末寫跋尾的時候,已經畫了三、四年,長卷還沒有完成。

黃公望在〈富春山居〉圖卷末親自寫的跋尾,可視為作者的創作自述。
圖/國立故宮博物院提供

黃公望在至正7年(1347),回到富春山一帶居住。這一段時間與他一起遊歷的是同門師弟鄭樗(道號「無用」)。鄭樗和黃公望都是全真教的修道者。黃公望年長,是當時全真教在江南一帶輩分甚高、受尊敬的領袖人物。
至正10年,黃公望大概已經完成了〈富春山居〉圖卷的初稿。他自述中說:「興之所至,不覺亹亹布置如許」。
「亹亹」(音偉)兩個字,現代人用得不多,卻常見於古典。《易‧繫辭》有「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亹亹者,莫大乎蓍龜」,黃公望是道士,賣卜維生,他對 《易經》中這兩個字深有所感吧。「亹亹」是在漫長時間裡的積累經營。不急著完成,三、四年間,想到就畫一點,興致來了,隨意塗染堆疊,沒有安排進度,像在 時間裡經驗「成天下」的耐心、緩和與從容。
「逐旋填劄」是畫家最能體會的勾描輪廓,先做素描速記,再逐步依據輪廓填染筆墨。三、四年了,在富春一帶四處雲遊,畫稿留在山中家裡,沒有帶在身邊,因此這張畫,始終沒有定稿。
至正10年,黃公望刻意把畫帶在行李中,準備有空就畫,才真正有計畫完成這張長達約七百公分的長卷。
跟在身邊的師弟鄭樗(無用),三、四年來,看著黃公望創作,忽然擔心起來,害怕這張畫完成之後,有人會「巧取豪敓(奪)」,霸占這張畫。鄭樗就提出要求,要師兄黃公望先在卷末落款,注明這張畫是給「無用師」的。
黃公望說「無用過慮」,覺得師弟鄭樗有點太過小心計較吧。「過慮」二字好像是溫柔的諷諭,都做了道士,取名「無用」了,卻還用心「過慮」一張畫的「巧取豪奪」,計較一張畫的下落嗎?
黃公望寬厚隨和,他還是照師弟的央求落了款,說明這張畫是留給鄭樗的。
結尾黃公望說了一句感慨的話──「庶使知其成就之難也」──八十二歲的黃公望隱然覺得創作如此艱難,這長卷像是回首自己一路走來的風景最後的領悟。
藝術成就之難,除了努力勤奮,似乎還有不可知的天意吧。老畫家覺得將來可能真會有人為這張名作「巧取豪奪」,特別在卷末題跋裡作了這樣的預言。
黃公望逝世,〈富春山居〉長卷流傳人間,果然如黃公望所預料,不斷發生「巧取」與「豪奪」的事。一生替人卜卦的黃公望,彷彿料事如神,或者,太透澈人間的徵逐是非,不妨在題跋裡為自己的畫作卜上一卦,留在歷史上,使人省悟,或使人發噱一笑吧。

「巧取」與「豪奪」

至正10年是「庚寅」年,「歜節」是端午,溽暑揮汗,黃公望在夏氏的「知止樓」寫了這一段饒富寓意的卷末跋尾。
黃公望落款的至正10年是「庚寅」年,他在卷末註記有「庚寅」二字。
鄭樗之後,元代滅亡,〈富春山居〉在不同收藏家手中流傳,沈周、樊舜舉、談志伊、周幕臺、董其昌、吳達可,明代滅亡,三百年間,有「巧取」者,也有「豪奪」者。
經歷五次甲子輪轉,到了清順治7年,西元1650年,天干地支,又是「庚寅」年。當時擁有〈富春山居〉的是吳達可的孫子吳問卿,他臨終病危,捨不得與這張畫分別,竟然將畫投入火中殉葬。
火光熊熊,〈富春山居〉將付之一炬,黃公望或許早已預知有另一個「庚寅」年在等著這張畫在人間的劫難吧。這時,黃公望還會想回頭告訴師弟鄭樗一句──「無用過慮」嗎?
黃公望似乎知道,這張畫,即使注明是給「無用」,他也不會永遠保有這張畫,跋尾中「無用過慮」四字,像禪宗機鋒,是要用心去證悟的吧。
目前存放在台北故宮的這本〈富春山居〉卷,後面沒有最初收藏者鄭樗的題記,也缺乏元末明初鑑藏家的紀錄。
匆匆歲月,一百多年過去,明代成化年間,大畫家沈周曾經短暫擁有這張長卷。卷子卻被人詐騙(巧取)而去,轉賣給蘇州的節推樊舜舉。沈周在樊家見到自己得而復失的珍愛之物,又無力再買回來,感慨萬千,在卷末題了一段跋尾。
沈周懷疑原先一百年間應該有收藏紀錄,他說「後尚有一時名輩題跋,歲久脫去」,那些「脫去」的紀錄成為這張畫流傳的歷史空白。
沈周題跋是在明弘治新元的立夏那一天,西元1488年,距離黃公望的落款年代已經一百三十八年過去了。
沈周太愛這張畫了,被詐騙失去畫時,全憑記憶,背臨了一件〈富春山居〉,目前這卷仿本還收藏在北京故宮。
〈富春山居〉圖卷之後被無錫談志伊(思重)收藏,時間在明代隆慶4年(1570),談志伊邀請了文彭、周天球等人在卷末題記。
每一位收藏者都只是〈富春山居〉的過客,保有這張畫一、二十年,撒手去了,畫又轉到他人手中。
明萬曆24年(1596)〈富春山居〉歸董其昌收藏。董其昌本身是大畫家,曾經在前一位姓周的收藏家中見過這張畫,不斷學習臨摹,念念不忘,經過數十年,魂牽夢縈,終於得到此畫,對他的創作以及明清之際的山水畫風都產生了重大的影響。
董其昌晚年,景況困難,〈富春山居〉以高價典押給吳達可,明末清初,這張畫就在吳家「雲起樓」經過三代四十年的歲月,一直到吳問卿臨終前的「火殉」。

問卿「火殉」

吳問卿的祖父吳達可,江蘇宜興人。萬曆5年的進士,《明史》卷150有傳,出身世家,祖父是尚書吳儼,做御史官,不畏權貴,極言直諫。
吳達可的兒子吳正志(之矩)跟董其昌是萬曆17年的同榜進士,都愛好書畫,常相往來,董其昌也曾題贈〈雲起樓圖〉給吳家。
董其昌困難時以重價把〈富春山居〉圖押給吳達可,吳正志就在畫上六張紙的騎縫處都蓋了自己的「吳正志」和「吳之矩」的收藏印,可見他對「雲起樓」擁有〈富春山居〉名作的珍惜得意。書畫名作,有時也像時尚名牌,擁有者很容易以此炫耀。
吳正志在萬曆末年逝世,這張畫就傳到他的幼子吳洪裕手中,洪裕的別號也就是「問卿」。
吳家「雲起樓」三代,真正和〈富春山居〉圖長久朝夕相處最久的是吳問卿。他甚至在祖居的雲起樓裡特別建造「富春軒」來放置這張畫。
吳問卿是黃公望跋尾中預告的「巧取豪奪」者之一嗎?還是〈富春山居〉圖真正的知己?
我詢問過許多人,對於吳問卿「火殉」〈富春山居〉圖的意見,答案都不太一樣。比較直接的反應是:這麼自私,自己要死了,就帶走陪葬?
文物殉葬的故事,其實不止吳問卿,最有名的是唐太宗以王羲之的〈蘭亭序〉陪葬。
竹林七賢的嵇康上刑場,有人求他傳名曲〈廣陵散〉,他也是仰天大笑說:「〈廣陵散〉從此絕矣!」
美在時間裡存在或逝去,其實都有俗世不可解的蒼涼。
美的殉葬更像是令人驚叫的悲劇,令人聳動不安。吳問卿臨終以書畫「火殉」,像黛玉最後的焚稿斷癡情,像是一場美的凌遲儀式。
據說,前一日病危的問卿已經燒了智永的〈千字文〉。看到熱烈的火焰裡字字都成灰燼,吳問卿當時是含著熱淚的嗎?
1650年,庚寅,冬天,臨終時的吳問卿,看熊熊火光裡美麗書畫灰飛煙滅,他也聽到千餘年時間裡回響著嵇康仰天大笑的淒絕之聲──「〈廣陵散〉從此絕矣」嗎?
美的眷戀深到如此,愚癡、執著、纏縛、牽絆,無法放手,無法瞑目。在「捨得」與「捨不得」之間,取號「問卿」的吳洪裕好像還有跟自己問不完的對話。
〈富春山居〉被火焚燒,吳問卿無子,他的姪兒吳貞度(子文)趁空隙從火裡搶救出來。長卷燒成兩段,前段重裱,有51公分,就是現藏浙江的〈剩山圖〉,後段636.9公分,現存台北。2010年,經過三百多年,又一次「庚寅」,許多有緣人促成兩段的合璧展出。

區區一卷,千年劫灰

〈富春山居〉長卷展出時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後面鄒之麟的長跋。
鄒之麟是明末清初的書畫家,與吳問卿是好朋友。明亡以後,兩人都隱居不出,書畫自娛。鄒之麟在吳家「楓隱園」看過〈富春山居〉,對這張畫他也說「不忍釋手」,數度展玩,臨寫成仿本。
順治7年「庚寅」,也就是吳問卿去世前,鄒之麟還在楓隱主人家再度看到〈富春山居〉,留下了長達數百字的題跋。
題跋開始敘述自己多麼喜愛黃公望的畫,把〈富春山居〉圖比喻為書法中王羲之的〈蘭亭〉。
題跋第二段講到吳問卿與〈富春〉長卷的關係,下面有動人的描述:
問卿何緣,乃與之周旋數十載?
置之枕藉,以臥以起。陳之座右,以食以飲。
據鄒之麟的描述,吳問卿與〈富春圖〉的關係,像深情眷戀的愛人,數十年間,放在枕旁桌邊,睡臥飲食,都寸步不離。愛到如此之深,大約就是受苦的開始了。
鄒之麟題跋第三段講到1644年明代覆亡,江山易主,清軍入關,政權更迭──
「國變時,問卿一無所問。獨徒跣而攜此卷。」問卿一無所有的時候,只帶著這張手卷逃亡了。「跣」這個字像是光腳走在荒山裡孤獨的人,衣衫襤褸,形容憔悴。鄒之麟慨嘆了:
嗟乎!此不第情好寄之,直性命徇之矣。
鄒之麟覺得──問卿是把此畫當成自己的性命了。他在跋文裡提到──黃公望「庚寅」作畫,三百年後,他來題跋,又是一次「庚寅」。
卷末有幾句深情的話,或許是鄒之麟留給即將去世的好友吳問卿最後的叮嚀吧──
「問卿目空一世,胸絕纖塵,乃時移事遷,感慨繫之,其愛根猶未割耶──」好一個「愛根未割」!
吳問卿同年冬天死去,火殉〈富春山居〉,姪兒吳貞度從火中搶救出來,次年,吳貞度就把搶救出的〈富春圖〉轉賣了。再過三年,鄒之麟懷念「愛根未割」的好友問卿,懷念〈富春圖〉,在自己畫的〈富春仿本〉卷末寫了一首詩──

山川圖畫自天然,何必丹青借筆傳。
此日真形已殘敗,卻憐紙上化為煙。
世盼分明是畫圖,一飜過眼一飜無。
劫灰已作千年話,何有區區一卷乎。


故事都已成劫灰,站在火燄燼餘的區區一卷書畫前,或許又想起「問卿」最後的時刻。

【2011/04/25 聯合報】@ http://udn.com/

2011年6月17日 星期五

當年海鳥天堂 東沙再見鳥糞石

營建署海洋國家公園管理處東沙管理站人員,最近在東沙島上發現一塊「鳥糞石」,見證十九世紀前,島上曾海鳥成群棲息的過往歲月。


海管處表示,鳥糞石通常產於低緯度海島,主要為海鳥產生的大量糞便與未被消化的魚骨等食餘,經過極長期的累積形成,因含有豐富的磷,為製作磷肥的良好原料,極具經濟價值。
台灣包括棉花嶼、貓嶼、草嶼、太平島與東沙島這幾個曾盛產鳥糞石的島嶼,在日據時期就已被開發殆盡。
海管處說,東沙島過去曾是大量海鳥聚集的地方,清末廣東水師提督李準曾指出:「島產磷質極豐,遍地皆是。掘土一、二尺即見其質。」
而十九世紀中,也曾有英國自然探險家登島進行自然觀察記載,當時島上有大量的白腹鰹鳥聚集,每當鳥成群驚起時,會在島上空形成一片廣達數哩的「鰹鳥雲」,可想見當時盛況。
但海鳥所產生的鳥糞資源(磷礦),因日本商人於一九O七年登島大肆開採,及一九三七年日軍強占東沙島,闢為南侵基地,也將島上磷礦悉數掘取,東沙島現在幾無鳥糞可見。
海管處說,本次重見天日的鳥糞石,得以見證東沙島曾是海鳥的天堂。

【2011/06/16 聯合報】@ http://udn.com/

2011年6月16日 星期四

投書批袁世凱 民初閨秀作家「不可思議」

【聯合報╱記者蔡永彬/台北報導】 2011.06.16 03:31 am

中研院中國文哲研究所研究員胡曉真在月前發行的一本書中發現,民國初年有許多活躍的女性:有人為文著述,甚至投書痛批想稱帝的袁世凱;還有人跨足教育,代表了「母教楷模」,不受當時「土匪、強人當道的黑暗時代」而侷限。
胡曉真從清末民初的女性「閨秀作家」們重建一九一九年「五四運動」以前的文化景觀;她表示,當時許多新興媒體讓女性得到了「可以發揮的新世界」。胡曉真整理近年的研究,四月出版「新理想、舊體例與不可思議之社會」一書。
歷史課本對民國初年有不少負面描述,胡曉真笑稱「好像我們國家有黑暗的開頭。」但她指出,即使在軍閥割據的北洋政府時代,報章雜誌還是超過千種,與革命志士秋瑾情同姐妹的吳芝瑛曾經發表萬言書,批評袁世凱「假共和而行專制」,勸他「早日下台以謝國人」。
胡曉真表示,民初的「才女」們在文壇中和男性一樣活躍,著述也多樣化。例如商務印書館發行的「婦女雜誌」本來希望女作家們投稿詩詞歌賦,沒想到卻不受才女們青睞,她們反而喜歡寫論說文、散文和小說。
此外,清末民初有不少女性從文壇跨足杏壇,例如當時在黑龍江辦女子學校的劉、祝宗梁,和在崇明島辦學的施淑儀等人。胡曉真表示,祝宗梁希望女性受教育後,經濟能自立;施淑儀在五四運動時帶女學生上街遊行,她編的「清代閨閣詩人徵略」更為許多才女作史、作傳。
「清末民初以來,女性問題始終和國家民族綁在一起。」胡曉真認為,文史教材對女性一向很少著墨,即使是政壇上活躍的女性如呂秀蓮,也未必了解過去女性的努力。她建議女人應該有所省思,盡可能地延伸自己的發展成就。

【2011/06/16 聯合報】@ http://udn.com/

2011年6月14日 星期二

三國人物歇後語

【聯合報╱鄭培凱】
2011.06.14 02:19 am

有朋友最近寫了本書,說《三國演義》和《水滸傳》壞人心術,流傳又廣,是中國民族性墮落的源泉,造成了中國人的醜陋。看了《三國演義》,學的是曹操的奸詐、劉備的陰險、孫權的機謀、周瑜的心懷鬼胎、諸葛亮的詭計多端、司馬懿的譎險多疑,最後是釀出一肚子壞水,包藏禍心,機詐權謀,陰謀詭計,使得中國的政局詭譎多變,左手翻雲右手雨,翻天覆地視等閒。看了《水滸》,學的是流氓強盜的心理,假借替天行道之名,慫恿工農階級翻身,打家劫舍,好勇鬥狠,更兼殺人如麻,傷及無辜。動不動就拳打鎮關西、血濺鴛鴦樓、血洗江州城,視人命如草芥,毫無上天好生之德。他說,最好不要讀這樣的「糟粕」,要讀中國古典小說的「精華」,讀追求理想世界的《紅樓夢》,才能淨化中國人的心靈,提升內在的善因。

其實,歷代有許多道學先生都從社會維穩的角度思考,認為小說戲曲在民間有煽動性,不是「誨盜」,就是「誨淫」,存在很大的治安隱憂,應該禁絕。不過,古人的視野比較偏狹,缺少了我朋友強調的現代性,沒有西方文化啟蒙之後的情慾解放觀,主要的攻擊目標是《水滸》與《紅樓夢》,說《水滸》誨盜,《紅樓夢》誨淫。根據王利器編輯的《元明清三代禁毀小說戲曲史料》、孫殿起《清代禁書知見錄》、丁淑梅《清代禁毀戲曲史料編年》等書,你會發現,傳統社會從來沒想過《三國演義》是敗壞人心的根源,是統治階級散布封建遺毒的「源頭活水」。要禁,也只禁《西廂記》、《牡丹亭》、《金瓶梅》、《紅樓夢》、《水滸》,不禁《三國演義》。由此,對朋友擁有全球化視野之後,別具慧眼,看穿了中國傳統政治文化的癥結病灶,感到十分佩服。

然而,不論是在傳統還是現代的中國社會,從過去的封建意識到二十一世紀的後現代想像,在一般老百姓的心目中,劉關張桃園三結義的象徵意義,是美好的友情與生死相託的義氣。劉備、關羽、張飛,在人們心目中大體都是正面形象,沒有什麼負面的聯想。至於諸葛亮,更是歷代不斷稱頌的完美人格,是智慧與忠誠的結晶,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典型。杜甫詩中感慨他「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卻在拜謁武侯廟之後,給他一個歷史定位:「諸葛大名垂宇宙,宗臣遺像肅清高。三分割據紆籌策,萬古凌霄一羽毛。伯仲之間見伊呂,指揮若定失蕭曹。運移漢祚終難復,志決身殲軍務勞。」這也是中國傳統小說及戲曲舞台上呈現的諸葛亮,搖著鵝毛扇,風度翩翩,指點江山,決勝於千里之外,使得沒有現代民主意識的小老百姓佩服得五體投地。

開開張飛玩笑無所謂

我曾經搜集過中國各地的歇後語,想從中窺見老百姓日常思維的脈絡,也想通過他們使用語言遊戲的俏皮與機智,看看他們怎麼看待歷史人物。他們或許混淆了歷史真實與小說戲曲的虛構,但是這些人物卻是他們生活意識中極其真實的部分,是日常思考與對照的歷史經驗。關於三國人物,最常出現在歇後語裡的,就是劉、關、張與諸葛亮。我把一些典型的例子列在下面,大家瞧瞧。先看劉備:

劉備編草鞋:本行。

劉備賣草鞋:人軟貨不硬。

劉備的江山:哭出來的、越哭越穩。

劉備招親、劉備娶親:弄假成真。

劉備借荊州:有借無還、光借不還。

劉備三顧茅廬:請你這個諸葛亮。

劉備摔阿斗:收買人心、籠絡人心。


再看關羽,則稱呼有多樣化趨勢,有直稱、有敬稱、有昵稱。因此,有稱為關羽、關雲長的,有稱關公、關大王的,有稱關夫子、關老爺的,也有稱關二爺的。不過,沒有人過度僭越,敢稱他為關老二:

關公賣豆腐、關大王賣豆腐:人硬貨軟、人強貨軟。

關二爺放屁:不知臉紅。

關公脖子長肉瘤:臉紅脖子粗。

關公流鼻血:紅上加紅。

關公戰李逵:大刀闊斧。

關公戰秦瓊:亂了朝代、挨不上、從何說起?

關公開刀鋪:貨真價實。

關公門前耍大刀、關帝廟前耍大刀:自不量力、不知醜。

關公耍大刀:拿手好戲。

關公走麥城:死到臨頭、離死不遠。

關老爺赴會:單刀直入。

關雲長說三國:光說過五關斬六將,不說走麥城。

說到張飛,歇後語特別多,而且常常拿來調侃,好像覺得張飛比較粗愣,開開玩笑無所謂,不至於得罪了手使丈八蛇矛的張翼德:

張飛扮姑娘:咋搞咋不像。

張飛唱曲子、張飛唱戲:粗聲粗氣。

張飛吃秤砣:鐵了心。

張飛吃豆腐:不費勁。

張飛穿針:粗中有細、大眼瞪小眼、有勁沒處使。

張飛的鬍子:硬岔(茬)。

張飛裹腳:難上難。

張飛哈氣:自我吹噓(鬚)。

張飛敬酒:胡(壺)來。

張飛開店:鬼不上門。

張飛開飯店:沒人敢上門。

張飛賣秤錘:人強貨硬。

張飛賣刺蝟:人硬貨扎手。

張飛賣豆腐:黑白分明、人硬貨軟。

張飛賣鐵錘:人貨兩硬。

張飛賣銅鑼:人硬貨響。

張飛賣針:粗中有細、人強貨扎手。

張飛騎老虎:人強馬壯。

張飛請客:不敢不去。

張飛討債:誰敢不給。

張飛繡花:粗中有細、力不從心。

張飛戰李逵:黑對黑。


歇後語表現民間觀點

對比劉關張,可以看到民間印象中,桃園結義的三兄弟個性相當不同。劉備賣草鞋,是「人軟貨不硬」,關鍵是強調他個性軟弱。關公與張飛賣豆腐,都是「人強貨軟」,突出他們個性強硬。說到關公與張飛的差別,則是突出一個紅臉,一個黑臉。因此,會出現對關公不甚禮敬的「關二爺放屁」、「關公脖子長肉瘤」、「關公流鼻血」這類的比方。至於張飛的黑,則說得理直氣壯,不但跟雪白的豆腐相襯,出現了「黑白分明」的歇後語,還拿來跟《水滸》的李逵這條黑大漢比黑。

有趣的是,劉關張的歇後語中,有些不太禮貌卻頗得神韻的比方,顯示了民間智慧時有神來之筆,像錢鍾書先生一樣,只顧嘴巴痛快,管不得禮數了。如「劉備的江山」、「劉備招親」、「劉備借荊州」、「劉備摔阿斗」,都不但是一針見血,而且見血封喉。說到關公,居然一點也不避諱,敢於調侃,說出「關公走麥城」、「關雲長說三國」這樣的話頭。對於張飛,那更是無所避忌,不但拿他來比姑娘(扮姑娘、唱曲子、穿針、裹腳、繡花),以突出他個性粗魯,還把他形容得凶神惡煞一般(敬酒、開店、騎老虎、請客、討債),做事莽撞。

對於三國中智術過人的諸葛亮與周瑜,好像也不甚尊敬,強調的是機詐與權謀。關於諸葛亮的歇後語不少,如「諸葛亮唱空城計:不得已」、「諸葛亮借東風:神機妙算」、「諸葛亮六出祁山:勞而無功」,都是老生常談,而且像是三家村冬烘秀才的手筆,沒什麼泥巴氣味。只有少數相關的歇後語,比較有趣,比較像老百姓講的話,如:

諸葛亮的扇子:不離手。

諸葛亮掉井裡:無計可施、英雄無用武之地。

諸葛亮哭周瑜:假的、假慈悲。

諸葛亮給周瑜弔孝:裝模作樣。

諸葛亮舌戰群儒:全憑一張嘴。

諸葛亮皺眉頭:計上心來。

跟周瑜有關的歇後語,最流行的當然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還有一句利用諧音之轉,十分有趣:「周瑜擺手(或招手):嘟嘟(都督)叫。」想來是鄉下人看《三國》戲,看到周瑜在舞台上的演出,一擺衣袖,開唱起來,唱的是雉尾生尖銳高亢的唱腔,真像嗩吶一樣,嘟嘟嘟嘟地叫。類似的情況,「諸葛亮的扇子:不離手」,是戲中諸葛亮出場,永遠不變的舞台形象,也算是歇後語中的瑜亮情結,異曲同工。

【2011/06/14 聯合報】@ http://udn.com/

2011年6月11日 星期六

陳潔如外孫爆內幕 陳忠人:太婆說 蔣介石是我外公

011-06-08 中國時報 【王銘義/專訪】
     蔣介石與陳潔如領養的養女陳瑤光,最近委託律師發表聲明,主張她具有《蔣介石日記》的合法繼承權,使得另一位「蔣夫人」陳潔如的身世再度受到矚目。陳潔如的外孫、陳瑤光之子陳忠人透露,中共統治上海之後,家族避談與蔣介石的關係,但是太婆(陳潔如之母)有天親口對他說:「蔣介石就是你的外公!」

     現年八十六歲的陳瑤光,是蔣介石擔任黃埔軍校校長時期與陳潔如領養的養女。近年,從美國回上海定居,日前因胃疾一度住院治療,目前已在康復階段。陳忠人近日在上海接受專訪時,講述了在他不同時期所認識的蔣介石。

     陳忠人回憶說,一九四九年之後,中共仍把蔣視為人民公敵,極度扭曲、醜化蔣介石。當他在上海唸小學時,有一天放學回家,嘴裡還興沖沖地高喊著,在學校裡聽到老師、同學所稱的「蔣光頭!蔣該死!(介石諧音)」。

     當時,陳潔如母女不知如何教導孩子,並沒出面制止,也沒有跟他說蔣介石與家族間的關係,但他太婆陳氏見狀,表情嚴肅地把他拉到樓上,並從書櫃裡拿出一張張珍藏多年的家族檔案照片,明確地跟他說了「家族的故事」。

     陳忠人記得,太婆指著一張蔣陳早年在黃埔合影的軍裝照片,並對他說:「這是妳外婆,旁邊這位穿著軍裝的人是你外公,就是你所說的『蔣光頭』!」太婆隨後嚴厲地告誡他,以後不可以在家人面前說「蔣光頭」這些用語。

     陳忠人回憶說,太婆那一席話,在他的年少歲月留下巨大謎團。在共黨統治上海時期,他無法理解蔣介石怎會與家族有如此複雜連結,更未曾聽聞外婆與蔣的關係。基於敬畏太婆的心理,在家裡他從此不敢再喊「蔣光頭」了。

     最令陳潔如家族感到遺憾的事,莫過於蔣陳早年的相關文件或蔣陳往來函件等資料,在文革後,不斷遭到紅衛兵打砸搶等掠奪。陳忠人說,即使藏在中國銀行保險箱的「蔣陳婚契」,因保險箱鑰匙遭紅衛兵抄獲而不知去向。

     陳忠人說,蔣陳一九二一年在上海永安大樓結婚,江一平大律師證婚,「婚契」上有蔣陳照片,還有張靜江、戴季陶簽名。銀行保險箱還存放廿餘封蔣介石率團訪蘇期間寄回中國給陳潔如的家書,在文革期間都已散落不見。

     對蔣經國留學蘇聯的往事,陳忠人說,蔣經國在廣州提到想去蘇聯留學,但蔣介石並不贊成,因外婆支持經國留學,並居間勸說才獲得贊同。後來,蔣經國在蘇聯的生活相當窘迫,陳潔如還曾透過陳果夫轉匯兩千元給蔣經國。

     陳忠人說,蔣經國回國後,曾攜帶妻兒回寧波看望毛福梅,並在上海見到宋美齡,蔣經國還特地探望「上海姆媽」陳潔如。陳忠人認為,由於陳潔如早年照應過蔣經國,這也是晚年陳潔如在香港得以獲得蔣氏父子照料的關鍵。

     陳潔如於一九七一年在香港逝世,留下兩處價值不菲的房地產,香港高等法院裁定陳瑤光是唯一遺產繼承人。陳忠人雖不願透露這批遺產的實際價值,但他說,外婆能在香港留下這批遺產,也算蔣氏父子照料外婆的歷史佐證。

     文革後獲准赴港工作的陳忠人,也曾受到蔣經國的關照。

     陳忠人透露,他曾於八○年代從香港寫信給蔣經國,蔣曾派遣信使約他見面,並提供金錢接濟,至於這位信使的身分,陳忠人則說:「只有他找得到我,我找不到他!」



陳潔如、汪道涵、曹聚仁 都葬福壽園

2011-06-08 中國時報 【王銘義/台北報導】

不論是五○年代的「國共密使」曹聚仁,或是九○年代「辜汪會談」的大陸談判代表汪道涵,甚至是黃埔軍校「蔣校長夫人」陳潔如,隨著歷史巨輪的前進,最終都已走完他們的生命歷程!不過,這批出身上海的近現代名人,近年陸續遷葬、或安葬在上海的「福壽園」,使得這座著名的文化陵園備受矚目。

 陳潔如安魂之地  上海「福壽園」的庭園式墓園,已
 成為蔣介石妻子陳潔如等近現代名人的安魂之地。
 王銘義攝)
     位於上海青浦的「福壽園」是一座庭園式墓園,依照黨政、學術、院士級、大使級、文學作家等不同專業界別,規畫墓園專區;近年來,已成為「國共密使」曹聚仁、海協會前會長汪道涵,以及蔣介石妻子陳潔如的安魂之地。

     園區另設「人文紀念博物館」,諸多大陸政學各界名人不僅安葬於此,家屬也將他們的史料或文學作品,捐作典藏。博物館入口處所展示的巨幅圖像,則是一九九三年兩岸在新加坡舉行「辜汪會談」的歷史畫面;館內並展示汪老家屬捐贈其生前使用過的辦公桌等文物。

     汪道涵的墓園樹立著汪老的坐姿雕像,以及他親筆「報國有心,愛國無限」的石刻,同時還安葬著元配戴錫可、第二任妻子孫維聰,以及在文革期間過世的女兒汪芸。臨鄰約五十公尺處,則是五○年代著名「國共密使」曹聚仁和他妻子鄧雲珂、長子曹景仲的家族墓園。

     曹聚仁與汪道涵同葬於「福壽園」,還是隔鄰相望的「鄰居」,讓走過墓園的憑弔者,很難不聯想到波譎雲詭的兩岸談判歷史;同時,距離曹聚仁墓園不到五十公尺,則是黃埔軍校校長蔣介石妻子陳潔如墓園,「母儀軍校」的墓誌銘,更成為備受矚目的墓園景點之一。

     汪道涵曾任上海市長,早年曾提攜江澤民,上海出身的黨政領導人也都視汪為精神領袖。但汪道涵於二○○五年底病逝時,適逢中央紀委的反貪腐行動,鎖定當時中共上海市委書記陳良宇,因上海的政治氛圍詭譎,涉台部門當時並未擴大舉辦紀念汪道涵的活動。

     去年十二月廿四日,汪道涵逝世五周年,國台辦和海協會就在「福壽園」為汪老舉行隆重的祭奠活動。國台辦主任王毅說,汪老生前念茲在茲的兩岸交流合作取得重大進展,兩岸實現直接雙向三通,這些成就都與汪老當年付出的努力分不開,他的在天之靈應會感到欣慰!

2011年6月10日 星期五

滅共標語刺眼 綠島遭陸封殺 綠洲山莊山壁上斗大標語太敏感 被列為不推薦景點 但陸客卻十分好奇 台東縣府盼對岸輕鬆看待

 2011-06-08 中國時報 【莊哲權/台東報導】
綠島小夜曲的輕柔旋律,大陸客心嚮往之,但是在綠洲山莊山壁上斗大的「滅共復國」四大字,因為太敏感被大陸高層從套裝旅遊景點中刪除。台東縣政府認為這是歷史記憶,到過綠島的大陸客也都覺得有趣,大陸官方不妨輕鬆看待。

▼金門殘破的反共精神標語,承載國共對峙的史實。(李金生攝)

     「喲!這個有趣」,在綠島的綠洲山莊一片山壁上,斗大的「滅共復國」四個大字非常醒目,幾位操著北京腔的大陸客特愛在這裡拍照留念,他們覺得好奇又有趣。
     不過,台東縣政府觀光旅遊處處長陳淑慧,昨天在縣議會議長饒慶鈴質詢時透露,綠島已被大陸高層列為不推薦景點,她說,日前曾有八十幾人的大陸踩線團,行程中原本安排有綠島,因為太敏感,臨時又被取消行程。
     「綠島的政治味太濃,能不去就盡量不去」,台東旅行同業公會理事長曹德修表示,兩年前中國旅遊局長邵琪偉曾在一次聚會提到,刪除到綠島的旅遊景點,也有該旅遊局人員認為「滅」字太激烈。
     從阿里山「高山青」到「外婆的澎湖灣」,陸客腳步總是循著流行歌曲造訪台灣各角落,「綠島小夜曲」自然是他們心所嚮往的景點。
     曹德修說,大陸客很想來綠島,但目前到綠島的不到百分之一,而且僅限於參訪團,沒有觀光團,現又遭大陸官方「封殺」,雖然沒有禁止,但也不鼓勵,對台東觀光發展很傷。
     綠島鄉長李數奼表示,綠洲山莊是白色恐怖時期政治犯思想改造集中營,四處都是反共標語,這是歷史的共業,也是兩岸人民共同記憶,台灣本島已經很少看到,大陸官方應該不要太敏感;曹德修則建議,用植被將四大字覆蓋,「把記憶留在背後」。

被「解救」 陸客大呼有趣
2011-06-08 中國時報 【李金生、潘欣彤/綜合報導】

     馬祖拜試辦小三通之賜,成為很多大陸客的「台灣初體驗」,尤其是充滿「解救大陸同胞」、「蔣總統萬歲」等精神標語的芹壁,總讓對岸民眾嘖嘖稱奇,爭相合照。金門的「消滅朱毛漢奸」等標語多被塗掉,現竟成為吸引大陸觀光客的最夯景點,
     「原來台灣民眾是這麼看我們!」兩岸國共內戰對峙數十年,近年雙方關係和緩,小三通後,大陸民眾終於有機會踏上「前線」馬祖,卻看到擁有崇高地位的毛澤東、朱德,變成牆上「殺朱拔毛」標語主角,自己甚至成為被「解救」的對象,莫不大呼有趣。
     位於北竿的芹壁村,雖以「馬祖地中海」景緻聞名,不過,村內幾乎每棟房子外面,都有水泥製成的反共標語,糊在石牆上,密度堪稱馬祖之冠,不僅成為陸客指定必訪,還有以國共內戰為主題電影,專程到此取景。
     在金門曾經到處可見的反共標語「消滅朱毛漢奸」、「解救大陸同胞」和「反共抗俄」,隨著兩岸關係緩和,近年來已被敲除塗抹殆盡,「小三通」往來當地的對岸觀光客卻興趣盎然,有機會就拍照留念一下。
     金門開放大陸客登島旅遊,兩岸旅遊對口單位就有默契,包括「古寧頭戰史館」、「八二三戰役紀念館」,絕對不帶大陸觀光客參觀,以免一些反共標語和圖畫、照片引起爭議,甚至發生不必要的衝突。
     大馬路兩旁民宅牆壁上,泥塑標語如「一條心打回大陸」、「解救水深火熱大陸同胞」和「殺朱拔毛」,都有計畫性地遭到敲除,就是不讓對岸同胞看到。現在只有傳統聚落還可看到一、二,但在歲月更迭下,大多斑駁模糊了。其實,對岸遊客對這些兩岸軍事對峙時留下,屬於「戰地文化」的產物特別有興趣,有些身分較特殊者,還私下要求導遊安排參觀,在標語前拍照留念。
     當地旅遊業者表示,開放陸客自由行之後,沒辦法像以往管制行程,相信有更多人要看這些標語,縣府對承載兩岸對峙史實的觀光資源,應該做好田野調查,重新粉刷整理一番,並提供相關旅遊資訊。

陣頭匯演迎城隍

【聯合報╱林明德/文】 2011.06.10 03:27 am

今年(農曆)5月13迎城隍,陣頭大匯演,時間是6月11日,地點在永樂市場廣場……期盼大家來看熱鬧也要看門道……

台灣諺語云:「一府二鹿三艋舺。」言簡意賅地點出了四百年來開發歷程的縮影。可是據台北發展史上看,從清末到日治期間,大稻埕是繼艋舺之後,在經濟、社會、宗教與文化活動,都扮演舉足輕重的地位,其繁盛風華,畫家郭雪湖的〈南街殷賑圖〉(1930年代)可為見證,而台北市最早、也最具歷史意義的市街,更充分說明了她的黃金歲月與地位。至於連雅堂稱讚大稻埕是「台北樞要之地,商務殷盛,冠於全台」,毋寧是歷史定位之論了。
近年來,迪化街並未因都更而受到影響,反而釋放歷史建築的魅力。特別是信仰圈的廟會活動,既凝聚在地民眾,又吸引國內外遊客,成為觀光景點,其中以霞海城隍廟(1895-)神誕──迎城隍,最受矚目,諺語有「5月13人看人」,可謂當時的實錄。
霞海城隍廟只有正殿與拜亭,據說位於「雞母巢穴」上,神靈顯赫,香火鼎盛。一百五十多年來,其廟貌格局雖歷經多次修葺,卻始終如一,「台北市定三級古蹟」儼然是她的身分證。
長期以來,廟方積極推動的城隍祭典,由放軍安五營,暗訪夜巡──夜間巡視轄區訪察民情、驅邪鎮煞,遶境遊行,壽宴、收軍犒賞,到祝壽法會,儀式莊嚴,加上陣頭與戲曲表演,構成厚實的寺廟文化,贏得「北台灣第一」之稱,其「5月13迎城隍」於2010年經台北市政府登錄為無形文化資產,對民間廟宇文化而言,這是一種肯定。
1990年代,廟方負責人陳文文董事長深感寺廟文化的重要性,多次邀請中華民俗藝術基金會規畫活動,例如古蹟導覽、籤詩心解、八家將臉譜整理、陣頭系列匯演等。我曾強調過要引領外行人成為內行人,透過境教,讓他們看熱鬧又看門道,因此活動推出,深獲得信仰圈與觀眾的共鳴,也為廟方累積許多珍貴的人文資源。
2008將舞神風、2009群獅匯演、2010樂鼓喧天,今年則是陣頭大匯演。
「陣頭」,又名「藝陣」,或稱「民間藝陣」,是指含有技藝表演性質的民俗團體,它生發形成於民俗,並且流行於常民社會,深具粗獷性格,能展現素樸之美。台灣陣頭與宗教祭典關係極為密切,在迎神賽會中都可看到它的影子,就表演形式而言,可分為雜技與小戲兩類。前者有獅陣、龍陣、宋江陣、高蹺陣、跳鼓陣、布馬陣、十二婆姊陣、八家將等,後者則有車鼓陣、牛犁陣等。
2011年陣頭大匯演的主題定調為:展現多元陣頭底蘊、領略陣頭的美學元素,進行傳統與現代的對話,為文創提供思考的空間。參加匯演的陣頭共有七團九隊,分布於北中南,包括:醒獅、舞龍、宋江陣、什家將、車鼓、戰鼓與花鼓,均為一時之選。這些表演團隊都由陣頭研究學者吳騰達教授所推薦,並且親臨現場解說。各團演出的戲碼分別是:三芝聖雲獅的台灣獅陣與舞獅玩刀;鴻勝醒獅團,是榮獲「薪傳獎」的團隊,首創「醒獅鑼鼓」的表演形式,又將民俗節慶編成《台灣廟會》,飲譽國內外,其〈步步高升〉在陽剛、高難度中加入俏皮元素,如此藝高膽大的表演往往令人驚心動魄;威勁龍獅武術戰鼓團,一團多藝,由國立台灣體育學院國術與龍獅隊組成,其「競技龍」、「北獅隊」為傳統陣頭開創新局面,令人讚賞;順賢宮宋江文化技藝團來自「台灣藝陣之鄉」的高雄內門,以技藝超群,名聞中外,其表演內容有龍捲水、蜈蚣陣、黃蜂結巢、開旗斧、連環對打、八卦陣等陣型,動作逼真,引人入勝;白龍庵五靈堂「什家將」為台灣最早的家將,其臉譜、儀杖、步法,別樹一幟,國際攝影大師柯錫杰曾為之造像,並且驚嘆為既是本土又是國際的文化資產;旭陽車鼓劇團,由傳統技藝獎得主吳天羅所創立,是雲林鄉土小戲,角色有旦、丑,其調情與身段,令人為之莞爾;新瓦屋花鼓隊,充滿濃濃的客家味,是台灣唯一僅有的客家花鼓隊,2009年列入新竹縣無形文化資產,其表演以丑扮為主,隨鼓聲節奏跳動,走入群眾,產生互動,能發揮另類的嫵媚效果。
今年(農曆)5月13迎城隍,陣頭大匯演,時間是6月11日,地點在永樂市場廣場。上午綵街與定點的表演,下午表演並有現場導覽解說。廟方與社教館提供場域,好讓各團透過表演、觀摩,切磋技藝,進行交流。這是一場難得的廟會活動,期盼大家來看熱鬧也要看門道。

【2011/06/10 聯合報】@ http://ud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