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月29日 星期六

感時篇/漢字可簡化,但要合情理

2010/09/30
【聯合報╱張作錦】

兩岸民眾都能接受,未來才有希望整合

兩岸來往日多,繁體字和簡體字就成了困擾。從消極面講,它妨礙了溝通;從積極面講,雙方都在調整適應,他日或有望整合。
「第十五屆中國現代化學術研討會」不久前在台北召開,五個議題之一是「繁簡體文字之研究」。兩岸專家提出的論文,大陸學者似乎強調簡體字之實用性,台灣學者則不希望漢字過度簡化而破壞其體系完整性。
實際上,如把文字視為文化遺產,則華族無人不是繼承人;如看作工具,那麼每個人幾乎每天都在使用它。所以,繁簡字之事,不是,至少不僅是專家們學術意見問題,而是庶民的權利與日常生活問題,所以民眾的接受程度就很重要。
台灣厭惡簡體字的人,每指責這是共產黨犯的錯,其實這是冤枉他們。遠在民國24年(1935年)國民政府就準備推行簡體字,且選定一批簡體字頒布了「簡體字表」,但因抗日戰爭爆發,只得緩議。到了台灣,反共抗俄,自然不能「與共匪隔海唱和」,於是漢字簡化就由大陸「獨任艱鉅」了。
漢字是漢語的書寫符號,自然是以簡便為好。漢字從甲骨文、金文、篆、隸,直到楷書、草書,都是由繁到簡。這是歷史趨向,無人能擋。現在大陸十三億人使用簡體字,要他們回頭復歸繁體,勢無可能。
大陸簡體字有些簡化得極好,如阴阳(陰陽);有的極具匠心,如尘(塵)、艺(藝);有的原字筆畫實在太繁,簡化確有必要,如献(獻)、礼(禮)、窜(竄)、护(護)、医(醫)、灵(靈)等。
但是,很多字簡得有待商榷,除了大家常說的如「爱(愛)無心,厂(廠)空空」之外,還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主要是借用字太多。譬如:
干:是干,也是乾,也是幹。於是「干(幹)部」、「干(乾)旱」、「干(干)祿」,就大雜燴了。
后取代了「後」:這就可能出現「王皇后背后站著李皇后的后人」這樣的句子。
云代用「雲」:從前香港有位男影星叫白雲。一聽到他的名字,我們心中就會立即浮現「山中何所有?嶺上多白雲;只可自怡悅,不堪持贈君」那種隱者的悠然自得之情。大陸人士今天再念到這個名字,還有同樣美麗的聯想嗎?
鬱改為「郁」:鬱字筆畫誠然太多,但郁字另有他解,如「馥郁」,且有人姓郁。一位大陸朋友寄一電子郵件來,提到新黨主席郁慕明。他知道台灣用繁體字,禮貌的轉換為「鬱慕明」。
以面代「麵」:這一簡化字,很多大陸人士也不能接受。你吃碗「牛肉面」,有一種吃了「牛頭馬面」的感覺。漢字從麥旁者,只有麩、麴、麯、麵等少數幾個字。大陸已將麥簡化為「麦」,麩僅改偏旁為麸,麴、麯同歸為「曲」,而麵改為「面」,不知邏輯何在?北方人「煮麵」也稱「下麵」,在大陸吃小館,若侍者問道:「先生,你要『下面』嗎?」那成何體統?舉此例雖言不雅馴,但適能看出當年大陸以政治力推動簡體字時,未能注意到漢字的文化內涵、發展規律,以及使用者的感情。
漢字簡化已不能走回頭路,而「識繁書簡」也漸成兩岸共識。大陸不久前已將六個不合情理的簡化字恢復為正體,希望能續加改進,使兩岸使用者都可接受,庶幾來日能合力找出繁簡整合的途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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